武列園

一夜沉澱，空飛庵擺脫了過去幾十年來的生活型態，完美咒的聖光改造人間，並將兩個最不可能的領域合而為一，創造出一位精彩可人的女孩。

紮著雙馬尾的紅色頭髮搖曳生姿，只要有人抬起頭來，表現出可能需要她的樣子，茉莉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服務；為了讓她方便做事，卻又不失女子典雅的形象，藍白色洋裝罩在緊緻的黑色連身服外，蕾絲領子前端綁了較長的蝴蝶結，蓬蓬袖子帶給人輕鬆愜意的感覺，總是保持完美的微笑，就算是萬年不曾後退的冰川，也會給她散發出來的熱情所融化。

「有沒有那位需要熱茶呢？今天還有博士準備的咖啡喔！想要的請跟我說！」

茉莉的眼睛笑成一條線，穿著溜冰鞋在草地上穩定前行，博士賦予她強大的AI智慧，還有超越人類的機械神經，加上完美咒的鼓勵，現在的她已是超越常識的存在，連博士也不免驚訝這改變竟是如此的不可思議。

博士：不知道是否錯覺，茉莉的反應比人類還要伶俐，原本的奈米矽膠雖然精緻卻做不出真人質感，沒想到在師父的完美咒加持下，一切不完美都煙消雲散了，若我不說，沒人會知道她其實是機械工程下的產物。

凱薩琳：謝謝博士給我個妹妹，也給師父添了個女兒，如果沒有您的巧手，光靠煉金術無法創造這般奇蹟 !

博士與空飛相視而笑，注意力卻一刻無法從陽光女孩的身上移開，茉莉注意到了，開心的跟湖心亭三位家人揮手示意。

茉莉：有人需要茉莉嗎？我馬上來！

空飛：我們只是在聊天而已，妳去休息吧！有需要會請妳幫忙！

博士從側面偷看了空飛，那慈祥和煦的氣度與清新怡人的笑容，到此時才能毫無顧忌地綻放，席茲的叛逆就像貼水而居的浮萍，表面上與山林同色，一點一滴看似無害，沒想到累積起來的惡卻能狙殺游魚，破壞生態，讓空飛庵裏總是充滿不愉快的因子。直到博士在這寄宿，用科學改變了現實氛圍，這些如夢似幻的幸福，才有機會重新評定生命的價值與意義。

『明明一把年紀了，卻將機器人做成妙齡女子的模樣，羅德博士，你到底是何居心 ? 』

席茲低沈的嗓音雖然不大，卻像空襲警報般惹人注目，甫一發言，立刻吸引了湖心亭的三人抬頭回望。茉莉也看到了，但她不理解這些話的負面涵義，只把空飛庵的居民都當成家人，發自內心的露出燦爛微笑。

茉莉 : 席茲先生早安，初次見面請您多多指教，我是茉莉。請問您需要早餐嗎 ?

席茲 : 不用了，我自己會行光合作用，不怕餓肚子，妳顧好我師父就行了 ! 有空的時候可以請二號變身為輪椅，讓妳推著博士四處逛逛，看能否再拉整個村的人過來一起熱鬧 !

博士才來空飛庵住上幾天，卻已將成員數目翻倍，看在內心孤獨的席茲眼裏，這無疑是讓自己邊緣化的殘忍做法，不滿情緒簡直堆到彩虹那頭去了；他語帶譏諷的調侃羅德，博士的臉羞得紅了，凱薩琳的容顏怒的紅了，前者無語，後者一時想不出方法回應。

就在氣氛尷尬的當下，空飛庵入口處來了不速之客，四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了進來，前面兩位是年紀稍大的中年人，拿公事包的年輕人走在中間，戴著帽子好像司機打扮的男子則跟在後面，這場景空飛師父見過不少，每當百姓遇上不能解決的難題時，都會希望神秘的煉金術能拉他們一把，天花亂墜的說明需求後，最後話題總是不離白花花的銀子酬庸。

『久仰空飛師父大名，我是眾議院的議員菲利浦，有件事情想跟您報告。』

最前方戴著圓圓眼鏡、黑西裝配上白領結的紳士開口說道，雖然用了敬語，臉上的表情確是十足的冷漠與嚴肅。

空飛 : 歡迎您來到空飛庵，請各位至湖心亭坐坐。

茉莉 : 熱茶馬上就來，請稍待。

菲利浦 : 不打擾您的時間，熱茶就不必了 ! 今天來的目的是要告知空飛師父，議會已動用律師團的招集權，準備對空飛庵提起賠償訴訟。

凱薩琳 : 賠償訴訟 ?! 這是怎麼回事 ?

晴天霹靂的消息，就連開朗的茉莉都感到山雨欲來的不安，疑惑的停下手邊所有工作。

菲利浦 : 根據可靠的消息指出，您的徒弟席茲接受了商會會長的請託，將東方峽灣內的海怪消滅了，還收了一千萬傭金，可有此事 ?

三人聞訊大吃一驚，又把目光集中到席茲身上。高高在上的神鳥，不因為無預警走漏的消息而驚慌失措，反而展現出過人的沉著，身影一閃，瞬間移動來到議員菲利浦面前。

席茲 : 空飛庵裡雖然有個席茲，但不是你說殺死海怪還拿酬庸的那個人，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誤會，請議員明察。

菲利浦 : 前天晚上你去過東方峽灣了嗎 ? 跟商會會長一起 ?

席茲 : 我前往北山採藥，前天晚上夜宿山頂，並沒有去東方峽灣。

菲利浦 : 所以水怪不是你殺的 ? 賠償訴訟也不該找你 ?

席茲 : 議員這句話可以用兩個層面來解讀，第一，我向來都恪遵師父教誨，她老人家先前已經拒絕商會請求，所以我不可能、也沒有理由去除掉海怪。第二，海怪對人類的生活造成威脅，如果有人願意替天行道消滅它，絕對是造福社會的一段佳話，跟賠償訴訟似乎扯不上關係。

菲利浦 : 海怪盤據峽灣這半年以來，替我們賺進不少觀光財，創造了許多工作機會與商機，我們研究洋流走向跟海怪的位置，斥資數億在附近蓋了一座人工港灣，順著洋流而來的魚群，為避開海怪都會湧進人工海灣棲息，近海漁獲量大大提升，卻因你一時快意毀了這一切。

席茲 : 議員硬把罪名推到我身上，讓我有點招架不住，難道老實人就該屈就於言語暴力嗎 ? 若海怪真如你所言利多於弊，那為何商會會長願意懸賞它的首級 ?

菲利浦 : 他私下收了石油公司的回扣，想在東方峽灣內設立鑽油平台，開採點正好與海怪重疊，才會花錢消災請你幫忙。其實早在半年前，海怪就被列入受保護的生物級別，屬於政府資產，沒有議會同意任何人不得發動攻擊，你顧著拿錢，卻沒注意到海怪有國家赦免的保障 ?

席茲：商會的人說我拿了千萬獎金，還幫忙除掉海怪，你們就深信不移的急著上門討公道，那請問一下，我的權益要找誰申訴呢？

菲利浦：所以到頭來，席茲先生還是不承認你的所作所為，要我們拉著商會會長前來對質嗎？這也不難，那我們就幾天後再見吧！打擾了空飛師父。

菲利浦與夥伴禮貌性地說了再見，一臉不滿的從大門走了出去，空飛師父想說些什麼，卻因為過度訝異而完全語塞。

博士：茉莉，麻煩妳送客！

席茲：沒事的，送客我來就好了！大丈夫無愧於心，不怕人檢驗，各位請。

席茲陪同四人前往大門，腳步輕鬆跟平常並無二致，心態上也沒有任何變化，仍是那般堅硬如石的鋼鐵心情，不因方才的插曲而喪失冷靜。一直以來，他都堅持自己的信念，只要是對的事情就放手去做，因為所有的付出都不為別的，是為了遲來的自我正義與獨立生活而努力不懈。

「如果商會會長願意指認我，歡迎各位再來空飛庵聚聚，若求償不成，也請各位不要太失望...」

菲利浦：謝謝提醒，等著你的起訴書吧！席茲先生！

席茲：拭目以待囉！

被白眼的瞬間，四人繞過領路的席茲往前走去，不過才走幾步又給他叫住；在菲利浦的視線中，只看到空飛庵外圍的綠色走廊生趣盎然，而博士與空飛的眼中淨是茫然與迷惘，雙方人馬像陌生人一樣並無交集，但視線匯集的焦點，都是輕蔑世間萬物的神鳥席茲。

席茲：提醒各位，從這裡開車出去，約莫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，那個崎嶇山道是最危險的路段，請務必小心駕駛。

菲利浦：我們既然能安全的到達，自然能安全的離開，不勞費心，很快會再見面的！

他在說話的時候，席茲正抬頭看著身後之人，眼神不及言語上的禮貌，睥睨的越過老闆，跟站在身後的駕駛握手寒暄，且給予異常親切的擁抱。

席茲：注意安全！

奇妙的邏輯惹火了議員菲利浦，呼吸沈重的他再不想理會這開戰宣言，拉鬆了領結，一鼓作氣的朝轎車方向前進，並在心裏暗暗發誓，一定要讓席茲嚐嚐敗北的恥辱滋味。

因為門口綠樹的阻隔，羅德博士看不到席茲身影，不過在他回應空飛師父的問題時，瞥見一道閃光由視線不及的地方竄出，早晨的日光理應不會如此強勁，也無法穿透神木茂盛的枝葉灑落大地，印象忽然轉到穆塔斯巨羊被虐殺的畫面，他大叫一聲，一顆心差點從嘴裏吐了出來。

凱薩琳：怎麼了嗎？博士？您還好嗎？

博士：啊...不，沒什麼事...只是想到不開心的回憶⋯⋯

空飛：沒事就好，我可以跟您請教一些法律問題嗎？方便的話，我們湖心亭聊聊？

博士：我認識議長，也認識幾位政要，晚點我會撥電話給他們了解細節，必要時再和菲利浦三方通話，看能否大事化小...

博士邊說邊注視著大門入口，席茲送客完畢後由門口現身，冷漠的對看一眼後即回到房間。因為腦袋思緒混亂，博士沒有跟上空飛的速度，引來凱薩琳關切的眼神。

凱薩琳：博士怎麼心不在焉呢？身體不舒服嗎？

博士：不，沒什麼....希望是我多慮了....

茉莉發現博士的心思起伏，安靜的走到他身邊，挽著博士的手一起走過曲橋，直到坐下來之前，博士仍不停回望大門方向，不安的情緒像是刺針，不斷提醒著他危險仍在身邊；空飛庵是如此聖潔之地，不論席茲是否收了佣金或消滅海怪，都不該造成師父的困擾，如果一通電話能夠解決所有問題，就能讓空飛師父再找回開心笑顏，他已決定，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幫忙到底。

整個下午，席茲都躲在房裡沒有出來，自從博士來到這裡以後，他們兩人的關係就呈現水火不容的狀態，席茲躲在房裡的時間多了，空飛庵籠罩在愁雲的時間長了，大多數時候眾人沈默不語的時間也變久了，天秤的傾斜比以前更嚴重了，連互相猜疑的時間居然也慢慢增加。

凱薩琳跟三號合作，趕在晚餐前去附近森林撿拾柴薪，羅德先生打過幾通電話給議長，但苦於無法接通，因為不想讓席茲聽到對話，不想讓他把人情視為施捨而產生反動，便邀請空飛師父出來外面走動走動，好讓沈悶的心情獲得抒發。

茉莉雖是機器人，但被施加了天地奧義，能夠完美的察覺家人情緒，在兩人都沈默同時，她安靜的跟在旁邊走著，夕陽餘暉下，像極了一家人的身影，牢牢刻劃在人生的道路上，美好至極。

博士：空飛師父，我想跟妳說說有關茉莉的事，因為非常重要，還請您務必牢記於心。

空飛：是哪方面的事情呢？

茉莉望著博士，水汪汪的眼睛閃爍著情感，十分得人憐愛的模樣，博士拍拍她的肩頭，示意她不要緊張，在最愛她的家人面前，沒有任何事情需要隱瞞。

博士：茉莉是用最先進的科技創造出來的機器人，又接受了完美咒的洗禮，她豐沛的情感如同一般人一樣，要她拿起刀劍對抗反叛之人，只怕她會淚流滿面難以下手...

茉莉：博士對不起，茉莉愛哭。

博士：什麼話？哭是善良的天性，絕不是壞事，用哭來宣洩情緒後獲得正向成長的力量，這是未來的妳需要具備的本事！記得保持下去。

空飛：博士說這段話的意思，是想接續上次的話題，有關於...茉莉潛能的切換？

博士：沒錯！看看這個吧！茉莉，麻煩妳先轉過身去。

他手上拿著一把鑰匙，當靠近茉莉頸椎附近，電磁感應打開了一處暗鎖，好像電源插頭般的設計，左右各一個鑰匙孔，空飛一時還無法抽離茉莉不是真人的事實，她是那麼的笑容可掬，能帶給大家天使般的溫暖，直到此刻，現實的機器線路才提醒她得面對真相。

博士 : 鑰匙只有我手上這支，再沒有其他方式能打開感應裝置，如果轉動右邊的鑰匙孔，將開啟茉莉的殺戮性格，加上完美咒的空飛夢斷流究竟多強，我真的…不想有試驗的一天。

空飛 : 茉莉從醒來的那一刻起，已經將空飛庵的人全當作家人，即使開啟了戰鬥模式，她應該也無法對席茲出手。

博士 : 您放心，攻擊設定的標準是鋤強扶弱，誰先出手傷害家人，茉莉就會將他視為獵殺目標，跟對此人的既定印象完全無關，就算認識席茲也一樣。

空飛 : 左邊鑰匙孔又是什麼作用呢 ?

『我假定了三種可能發生的狀況，這個功能，是用來啟動記憶重置，讓茉莉忘掉一切…』

博士欲言又止的模樣說明了所有，他不希望席茲背叛，不希望茉莉墜入魔道，如果可以，就讓美好時光在此刻停止，寧願做個不能動的琥珀遺骸，也好過當個無奈的人生蜉蝣。

博士 : 第一種狀況，是席茲確定武力相向，最後被茉莉擊殺，我會讓她忘掉這段不愉快的記憶，使用重置功能，帶回她原本善良的本性，重置前的記憶會完全消失，她得重新認識這個世界，也得重新習慣我們的存在。第二種狀況，是席茲確定倒戈但最終戰敗未死，仍留下來在空飛庵繼續生活，因為茉莉已將他註記為仇人，必須進行記憶重置，才能夠再當一家人。而最後的第三種情境，則是為了我自己的私心…

他將感應鑰匙收進口袋，茉莉頸後的開關立刻闔上，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機械開啟過的痕跡。

『我們都是凡人，難免歷經生老病死的折磨，不管是誰，時間到了總會踏上死往旅程。茉莉跟我們越久，那種羈絆就會越深，她也會承受跟我們一樣的傷痛，流下一樣的眼淚。我跟師父誰先踏上極樂世界，記得剩下的那個人，務必將茉莉的記憶洗去，讓她能一代一代的流傳下去，直到三百年後電力耗盡為止…』

夕陽西下，人生已經走過一半的空飛師父，對於博士的貼心設計感到欣慰，看著茉莉純真的臉流下了晚霞顏色的淚，她也感動了，跟這個只當了一天的女兒相擁而泣。博士背過身去，默默的拭去眼角淚滴，感動到無法控制的發出哽咽聲音。他這輩子去過很多國家，賞過很多風景，卻沒有看過任何一個畫面，比親情相擁的兩人還要美麗。就在沉溺幸福的時候，不識時務的手機聲音響起，博士疑惑的接起電話，原來電話那頭不是別人，正是自己找了一個下午的議長本尊。

『我才剛回來就看到答錄機裡滿滿的紀錄，什麼事這麼急啊 ? 我的朋友 ? 』

博士 : 你應該清楚我打電話的目的，關於訴訟那件事，可否高抬貴手放過空飛庵呢 ?

議長 : 訴訟 ? 空飛庵 ? 什麼跟什麼啊 ? 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可以明天再說嗎 ? 我今天下午一直在處理菲利浦的後事，忙都忙死我了 !

博士 : 什麼 !? 菲利浦議員死了 ? ! 是真的嗎 ?

議長 : 這種事能拿來開玩笑嗎 ? 不過話說回來，光天化日之下，我還真不相信會有這麼離奇的事 ! 他的座車撞爛護欄後由山頂滾了下去，車子沒有爆炸，沒有火光，沒有撕裂，強化玻璃整塊還好好的黏在原來的位置上，但那駕駛的雙手像是被利刃斬斷，傷口整齊，兩隻手還緊緊握在方向盤上 !! 其他三位乘客也都有刀傷，偏偏都是靠近駕駛那側的肢體受損，菲利浦本人則被切開了左胸…

席茲對付羔羊的時候，使用了暴風的真空魔法，平整斬斷了小羊的頸子，那銳利的程度，應該也能輕易砍斷駕駛的雙手。

他還把巨羊的屍體冰凍後直立起來，在屍體上施加了魔法陷阱，任何靠近的動物都將一同殞命，無可倖免，這或許是他之所以無視議員、卻只找駕駛握手的原因，因為緊握方向盤的雙手，就是法力炸裂的中心點，再像怒滔般淹沒身邊想靠近幫忙的其他人。

『沒事為什麼會開到那種鳥不生蛋的山頂上去，真是莫名其妙 ! 喂 ! 你有沒有在聽啊 ? 羅德 ? 』

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，那一道金光，跟戰場上所見一模一樣，而席茲的冷血程度，不論對上巨羊或人類，居然也是血淋淋的完全複製。博士的顫抖無法控制，再也拿不住手機，落在地上的淤泥坑裡，只傳來議長細微的自語呢喃。

憂愁不能讓人填飽肚子，卻能讓人喪失生存意念，這些話對以前的羅德博士來說絕對毫無作用，因為他總是對生命充滿了熱忱與衝勁，一旦設定目標便全力以赴永不暫停，但歷經這幾天在空飛庵的種種遭遇，他似乎懂了，科學果然無法解釋世界上所有真理，就連簡單的人心，也變成黑漆漆的深潭，不管投下再多善意的石頭，都只會加速下沉直達地心，連激盪的回音都給回程的黑暗吞噬。

凱薩琳睡了，對議員的死還不知情的她，今晚因為有了茉莉陪伴而睡得香甜；湖心亭上再度降臨了黑夜，楊柳開心的相迎，不懂感情的花草對天地只有感激，因為到了夜晚，他們才能吸進充足的氧氣來化合養分，而受七情六慾控制的凡人，在深夜裡只剩下呼出口鼻的氣息還在飄動，只剩下轟鬧的腦海在閉門造車，只剩下兩顆比黑夜還暗沉的心在互相取暖。

『您打算怎麼做，空飛師父 ? 』

因為太過震撼，直到夜晚的冷風吹拂，博士才能稍稍從挫折中振作起來，用他聰明的意識向空飛尋求答案。他不是席茲的師父，最終還是要交給空飛自成定論，唯一能做的，是站在朋友的立場給予鼓勵，以免與世無爭的空飛被現實壓力擊倒崩潰。

空飛 : 如果確定是他殺了議員等人，我會封印他所有的法術，讓他在牢裡懺悔自己的罪行。

博士 : 封印所有的法術 ? 那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嗎 ?

空飛 : 被封印之後，他就變成不會魔法的普通人了，如果能僥倖逃過一死，服刑完畢便得靠自己的力量掙一份能糊口的工作，再想辦法回饋社會恩澤，為下一世開始鋪路…

博士 : 席茲是您的弟子，您捨得讓他這樣嗎 ? 他那不甘平淡的心，是無法回歸普通生活的…

空飛 : 我也很難受，但我想到四個家庭因為他的私心而毀滅幸福，我的心就更痛了…一直以來，我都期許他成為一個善良的人，將煉金術發揚光大，但事與願違，這都是我的錯…

博士 : 樂觀點想，也許是我們誤會他了也說不定 ! 明天我會約他出去逛逛，開導之餘，順便套套他的口風，如果議員的死跟他脫不了關係，我們再來討論後續事宜吧 !

空飛 : 他平常就不理人，尤其對博士敵意甚高，您要如何說服他一同出門 ?

博士 : 我可以透過關係，讓他參觀正在整修中不對外開放的國家博物館，他對古文明有興趣，一定會願意跟我出門的。明天鑰匙先寄放在您這，假如真有什麼萬一，記得我跟您提過的開啟方法，轉下右邊的鑰匙進入紅色警戒狀態，讓茉莉保護您的安全 ! 踏上修羅之道的茉莉，空飛夢斷流的威力絕對是天下第一，我幫她打造的佩刀，就掛在書桌前方的牆上。

空飛 : 右邊是開啟茉莉的修羅模式，左邊則是重置記憶，我會牢記於心的 ! 謝謝博士的幫忙，明天從博物館回來後，我們再決定該怎麼做吧…

兩人談話盡量壓低了音量，為了避免打草驚蛇，明天早上，他們還是會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，慢慢由席茲口中套出一些真相。湖心亭的聚會，連凱薩琳也不知情的秘密在兩人心中沉澱，臨睡前最後的目光交流，是給好友打氣的友善表示，連那一聲晚安，都順著溫暖的心意上達天聽，在湖心亭的圓錐屋頂溫馨徘徊。

一個銅板大小，圓形的灰色物品，此刻正牢牢黏在湖心亭的高處，也許是在陰影當中發揮了掩蔽效果，也許是空飛師父與博士無心關照，神秘訪客留下了到此一遊的惡劣玩笑，正透過圓形的集音器，將兩人對話轉換成電波，一字不漏地送達面無表情的主人耳中。

黑暗中看不見那有如高山峻壑般深刻的臉部痕跡，但已經洞察一切的席茲正發出死亡氣息，那些不利自己的話語鑽進耳朵，精彩的反擊戲碼早已呼應備齊。他嘴角揚起的微笑，好像拿到了最終決戰的門票，不同於空飛想要清理門戶的想法，他的野心更大，只想成為頂天立地的霸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