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希爾瑪四人來到席斯恩作客，至今已過了三天。這幾天裏，每日希爾瑪都找領主賽維暢談國事，或者哲學思想、作戰兵法種種話題，這些舉動，使得賽維對席爾瑪青睞有加，每天不只一次的約見，讓為領主打點一切的奇洛馬休心裡不是滋味；這個希爾瑪不愧是見多識廣的人物，以他遊歷歐洲的經驗及老道的處世言談，要討賽維歡心原本不難，更何況奇洛馬休每天為了國事奔波，自然是無法干涉，只得聽天由命任由希爾瑪恣意忘形。
賽維雖然貴為軍隊統帥，但小時後所受的皇室教育，讓他也非常喜歡哲學課程。希爾瑪對先哲柏拉圖的理論相當有研究，每每談論到各種政治制度時，賽維總是非常有興趣，或許是因為剛接任領主想有一番作為，或者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心裡作祟，自己的王位由奪取而來，難保有朝一日不會有人挑戰權威，賽維不敢掉以輕心，無論如何多學習新知總是好事，而希爾瑪，這個各方面智識充足的活圖書館，自然成為他重要的諮詢導師。
至於希爾瑪其他兄弟的動向，素有金鹿王稱號的阿則士和鬥士南特每天要不是沉溺於酒場妓院，就是和一位名叫羅傑爾的昔日戰友混在一起，倘若真的無事可做，他倆還會到市集上找人挑戰武藝，至今已傷了不少百姓，但這四人終究是為了剷除洛克而來，賽維也只能充耳不聞，放任他們的囂張行為；至於萊德，打從第一天晉見領主後就躲在房裏，或是練習魔法，或者冶煉藥劑，大部分時間都與人隔絕，神秘獨行的風格令人好奇。四兄弟的個性炯異，習性亦不相同，但為了能真正除去洛克，賽維不得不滿足他們一切要求，因為他們是目前為止，最有希望拿走賞金的奇蹟創造者。
在王城的議事廳裏，賽維正和希爾瑪討論哲學思想。
賽維：就您的看法，您覺得柏拉圖所言，真正的理想國是否存在？
希爾瑪：宇宙中的萬事萬物都是由最初的完美原形所製造出來的，所以真正的完美並不存在，也就是說，我們不可能創造出一個和理想國完全相同的政治實體。
“是嗎…” 賽維顯然對這個答案有些失望。
希爾瑪：雖然真正的理想國並不存在，但人也不是完美的生物，所以我深信，只要讓各種制度儘量完善，努力接近完美的藍圖，所有人便能擁有幸福！就我至今遊歷四方的經驗，席斯恩是我見過制度最人性化、各方面也最完備的國家了，我相信在您的英明領導之下，遲早會走向大一統局面，達到理想國的最高境界！
賽維：帕梅尼德斯曾說，人的感官經驗是不可靠的，您怎能確定眼睛所見一定正確呢？
希爾瑪：但帕梅尼德斯也主張真理由本心出發不是嗎？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打從心裏欣賞席斯恩的一切，那或許可以說是一廂情願，不過現在全天下百姓也都認為席斯恩前途無可限量，大家心裡所想的都是歸附您的仁義，這麼一來，您還能說我的觀察不正確嗎？民意所趨，無疑是最好的見證。
希爾瑪不愧識途老馬，三兩下就把賽維哄的心花怒放。
賽維：先生的見解真是精闢至極，讓晚輩茅塞頓開，若是奇洛馬休有幸受教先生的真知灼見，那對他處理政事定有不小的幫助。
希爾瑪：奇洛馬休先生也是學富五車，不如由小人邀請他來一起辯論，必定是精采可期！作學問本來就不可閉門自限，相信大家一起研究探討，將會收到更大的成效！
賽維：真是個好主意，那就有勞先生了！
希爾瑪離開了議事廳，對於自己的表現感到非常滿意，想起奇洛馬休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，已經遭到萊德毒手沒幾天好活了，他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；原本為了賞金來到席斯恩的四人，若能和領主打下良好關係，等奇洛馬休一死，自己便能順理成章的接替位置，這可是比一千金幣更大的恩惠。希爾瑪對口才有絕對自信，反正奇洛馬休遲早會死，不如在死前盡量羞辱他，不但報了當日侮辱弟兄的仇恨，更能讓賽維早早對他離心。想到這裡，希爾瑪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尋找奇洛馬休，自己活了大半輩子，這還是生平第一次，燃起了強烈的貪婪慾望，驅使他加快毀滅敵人的腳步。
另一邊，在豪華的魔館裏，伊莎正殷勤照顧受了重傷的洛克；不久前洛克被達坦切斷手筋，失血過多陷入昏迷，在伊莎懇求魔神恩賜之後，洛克的重傷竟然不到半日就完全康復，看來魔神的力量不但深不可測，對於同是為自己賣命的手下洛克，也毫不吝嗇給予最強的支援，讓他的傷勢能夠迅速恢復。雖然洛克的外傷已癒，但失血過多的虛弱身體還需要時間復原，至今仍然昏迷不醒，伊莎數日未眠的守護著他，沒有一點怨言，即使臉上出現了倦容，她仍勉強打起精神，不捨晝夜的釋出關愛。
看著洛克沉睡的臉孔，是多麼的安詳寧靜，伊莎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。回想當日達坦逼迫自己褪去衣裳的時候，洛克竟奮不顧身的解圍，以致身受重傷昏迷不醒；對於「感激」兩字的定義，伊莎並不是很了解，只覺得這個不久以前還很陌生的面容，現在卻充滿一種莫名的親切與溫暖，讓她心情變得很好。現在伊莎只希望洛克早日清醒，好讓她能親口表達謝意。
伊莎替洛克蓋好了棉被，緩緩站起身來，把原本為他準備好卻已冷卻的午餐端了出去。她一直抱著希望洛克隨時會醒來，因此每一餐都為他準備妥善，不過每次的希望都換成絕望，落空的次數成了習慣，看來今天也不例外。
就在她要離開房間的同時，昏迷中的洛克好似作了惡夢緊皺眉頭，開始在床上掙扎輾轉，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樣，伊莎趕緊放下了手上的餐點，回到洛克身邊待命。
“你怎麼了？洛克？”
伊莎憂愁的神色展露無疑，洛克的眼睛微微睜開，此刻的他仍是意識不清，強烈痛楚正傳遍全身，使得表情猙獰扭曲，無助的伸出手來抓住眼前之人，氣喘不止的囁嚅哀號。
洛克：我好痛苦…索菲亞….幫我…妳不是答應過…答應要幫我的嗎？索菲亞？不要離開我…千萬不丟下我一個人，好不好？”
洛克的手緊抓著伊莎不放，掙扎了好一會才沉沉睡去，伊莎再次替他把被子蓋上，轉身離開了寢室，不過臉上的喜悅卻完全消失，只剩下滿心奇怪的感覺，她不了解自己的心，為何會有一點難過，一點痛苦，和一點又酸又澀的不安；數百年來一個人的生活轉眼就過去了，從沒發生過類似的情形，但是為何，當洛克抓著她的手卻喊著索菲亞的名字，這種莫名的感受竟會如此強烈，激起心中層層的漣漪。
話說希爾瑪請了奇洛馬休前來辯論，後者礙於領主面子不得拒絕，面有慍色的跟隨希爾瑪前往議事廳。希爾瑪將萊德、南特和阿則士全找來了，想讓他們親眼目睹奇洛馬休敗在自己的口才之下，以報當日羞辱兄弟之仇。議事廳前的走廊上，兩旁壁畫雖然栩栩如生，卻沒有吸引走最前方的金鹿王注意，反倒是作為裝飾陳列的數十具盾劍鎧甲對他而言非常有趣，讓他放慢了腳步好好欣賞。這些都是賽維聘請優秀工匠打造的寶物，以希爾瑪一行人當寵的情況來看，就算金鹿王開口要一個，賽維也會毫不吝嗇地答應；想到這裡，阿則士不自覺顯露狡詐微笑，等他找到了洛克，一千金幣賞金已是相當可觀，若再加上平時討取的額外獎勵，應該足夠花用一輩子了。
就在阿則士專注於擺飾之時，不遠的轉角處走出一個人。此人腰懸長劍，身穿重型鎧甲，正用布巾擦去臉上的汗珠，沒看到希爾瑪等人存在。此人正是威震天下的奧德那，自從洛克被處死，自己的軍權移交以後，他就把生活重心全放在練劍上，不但訓練份量變的更多，劍技也練的更佳更強了，當完成了訓練，準備前往下一個目的地，沒打算惹事生非的他，卻在靜謐如常的走道之上，與希爾瑪等人來個不期而遇。
“哈！瞧瞧是誰來了！這不是名震天下的猛將奧德那嗎？”
金鹿王宿醉仍未清醒的叫道。
奧德那這時才注意到阿則士等人，不過一向不多話的他選擇沉默，只是禮貌性點頭招呼。他曾聽說賽維找了幾個強力幫手，要去找洛克討回公道，他壓根沒心情理睬這些瑣事，如果要選擇回憶痛苦，倒不如專注武藝實際的多，寶劍雖然沒有生命，卻沒有背叛之虞，是他現在最好的朋友。
希爾瑪：不愧是天下第一的人才，難怪不太願意和我們這些小人物對話！
奧德那：所謂的天下第一，不過是人們賜惠的虛名而已，沒什麼好得意的，更不會因此看不起各位…在下奧德那，歡迎各位作客席斯恩！
希爾瑪：吾弟阿則士也是名震天下的猛將，只是不知道和大人誰的武藝高些！既然大人無心霸佔天下第一的稱號，不如就將它讓給我弟弟吧！
阿則士聽了希爾瑪的話，志得意滿的往前走了幾步。
阿則士：誰贏得了我的大劍，我才承認他是天下第一！
希爾瑪等人仗著賽維寵幸早已目中無人，現在居然敢在公開場合挑戰奧德那，簡直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，饒是如此，將領之才總是以冷靜面對戰爭，奧德那不想動手，打算平淡的從四人身旁經過，誰知道事與願違，無心沾染的危險，往往成為最恐怖的威脅。
寒光一閃，金鹿王的大劍以排山倒海的威力砍了過來，奧德那疾退了一步，不得已取出長劍向金鹿王攻去；兩劍相擊震耳欲聾，奧德那寶劍瞬間斷成數節震退幾步，阿則士的大劍則被砍出缺口，一時氣力耗盡無法追擊，同樣酒醉未醒的南特想去助拳，卻給大哥隔絕在後，以他對義弟的信心，他不認為阿則士會有落敗的一天，對上千軍萬馬也能不敗的氣勢，區區奧德那根本無法撼動那份強如鬼神的力量。
生死舞台上的兩人持續對望，心中都是暗暗驚訝，奧德那對金鹿王的怪力感到錯愕，回憶自己百戰沙場的經驗，如同阿則士這般的對手還是首次遇到。那把大劍，靠的不是技巧的良窳，而是力道的剛猛，對手的體型和力氣就像巨熊般危險，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。金鹿王對奧德那的表現同樣不可思議，全力一擊不但沒能在氣勢上壓倒，武器還差點被細長鐵劍擊落，自己的手嚴重酸麻，千錘百鍊的肌肉隱隱作痛，連大劍都快把持不住。阿則士不甘心，拋下手中武器暴怒難抑，將身邊百公斤的石像舉了起來，朝奧德那方向扔了過去。
奧德那奮力一推，那石像朝牆壁撞去，化成白茫茫的滿天粉塵。模糊之中，瘋狂的阿則士已衝到面前，一掌抓住奧德那的盔甲，將他整個人撞上牆壁，重重拖曳了數公尺之遠。兩側壁畫給刮出裂痕，摩擦的火花並肩閃耀，盔甲飾品散亂一團，整片的狼籍，就像剛發生過地震一樣；打從兩人開始刀劍相向，身為兄弟的南特還想助拳，奇洛馬休卻沒有幫忙的打算，原本單純參加一場枯燥無味的辯論，竟會在開始前發生這麼有趣的事，不管奧德那或金鹿王孰強，對自己都沒有任何差別，若能藉機會讓其中一位命喪黃泉，那更是再好不過的結果。
硝煙散去，只見高大的金鹿王掐著奧德那頸子將他高高舉起，希爾瑪難掩得意拍手叫好，為阿則士破解奧德那無敵形象的表現深深喝采，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現實的殘酷，若說一個人能夠得到天下第一的封號，那絕對不會是浪得虛名。當他真正看清楚時，才發現奧德那手中的斷劍，已然抵進了金鹿王的心口，只差一吋就會要了他性命。
奧德那：要不要賭賭看？誰會先一步魂歸西天？
阿則士惡狠狠的看著奧德那，宿醉早已清醒了大半，一言不發的鬆開了手。
阿則士：算你狠…今天老子認栽了，改天再找你算帳！
以太陽莊園的規模，人才濟濟的情況合乎常理，要對付的敵人不會只有一個，除了奇洛馬休這個傢伙，還有奧德那也得處處提防，一向自大的希爾瑪終於嘗到了苦頭，也才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。奧德那冷哼一聲，以沉默取代了斥責，撇開四人轉身長揚而去，不理會希爾瑪咬牙切齒的沈重臉色，奇洛馬休則搖頭嘆息，白費了兩虎相爭的機會，以和局收場並非他所樂見的結果，望著奧德那的背影，他居然沒有半點想法，只是盤算著下一步應該如何取捨。
對於希爾瑪連日來的行為，擺明是要離間自己和賽維的感情，奇洛馬休心中非常清楚，也早已忍無可忍，暗暗的立下殺機，靜待時刻成熟就要付諸實現。
留言列表
{{ article.title }}