經過一整天忙碌,莊園裏的佈置工作在黃昏時宣告結束,這一切的工事都只為了明天在席斯恩舉行的莊園會議所準備。所謂的莊園會議,是由平原上每個莊園指派代表參加,並針對相關議題發表看法,作整體性的意見交流。討論範圍包含交通運輸、農業生產到商務行會,甚至是各莊園的軍隊配屬及防禦工事,鉅細靡遺,其重要性是在維持各國間經濟發展與軍事平衡,藉由各項決議與公平仲裁,不讓少數野心國家侵略他人或壟斷商業,乃莊園間的一大盛事。
而太陽莊園的地位,儼然是所有莊園之首。
席斯恩爵士曾多次襄贊教廷的建設計劃,為了保衛教廷的尊嚴和地位,甚至不惜與蠻族反目,在制裁侵略方面,不久前才與好戰的聖達格莊園血戰五日,迫使其割地投降,功不可沒。席斯恩一向堅持各莊園公平競爭,共創繁榮,也因此得到大家敬重,雖然聲望日漸提昇,席斯恩爵士卻始終將教廷奉為圭臬,也接受神聖羅馬帝國名義上的統轄,正因如此,席斯恩一直得到兩者支持,更是所有莊園崇敬與仿效的對象。
席斯恩爵士有兩個兒子,大兒子賽維雖貴為皇城騎士團統帥,長久以來卻不得父親歡心,反倒是小王子洛克,雖然年紀才剛滿二十,卻集寵愛於一身,讓哥哥賽維極為忌妒。莊園之中,雖早有流言預測席斯恩爵士會將領主之位讓給洛克,不過這一切至今未有定論,因為到目前為止,席斯恩爵士仍未發表由誰來接替王位,所有消息不過是百姓們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,並沒有確切的證據。
旭日初昇,城堡內因為照不到陽光而顯得陰暗的華麗走道上,傳來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。一個年約六十餘歲、衣著整潔的老者,正以不符年齡的速度在前領路,並不時回頭催促在他身後的洛克。
老者:洛克王子,麻煩您快點吧!領主會生氣的!
老者名叫瑟爾,是王城的內務管理,也是負責照顧小王子生活起居的忠實僕人,洛克從小喪母,全仰賴老管家的拉拔才有今日,除了父親之外,他就像洛克的親人一樣,彼此間有著深厚的情誼。這天一早,席斯恩要洛克盛裝參加每三個月一次的莊園會議,這讓平日不拘小節的洛克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,邊走邊動作,把握最後一點時間整理儀容。
“以往都是父親和大哥與會而已,為什麼突然要我參加?" 洛克在心裡不停的咕噥著,任憑他想破了腦袋,也猜不透席斯恩爵士的心思。
管家:王子,拜託您…
洛克:好啦,我知道啦!我已經盡我所能的快了,但是這身軍裝,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…
管家:您稚氣未脫,穿軍裝才顯得英挺,其他衣服都不適合…相信我吧!當那些代表看到您的打扮時,一定會對您的帥氣感到驚訝!
洛克:是嗎?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!我還一直以為從未參予軍事訓練的我,穿起軍服有點名不符實呢!哈哈!!
管家以微笑回應,領著洛克到達大廳的門外。
管家:主人,洛克王子已經到了!
席斯恩:快進來吧!
大廳的門打開,巨型長桌兩側早坐滿了與會的各國代表,至於父親和哥哥賽維則坐在長桌之首,席斯恩右側留了個空位,象徵僅次於王的尊榮,看來這個特別席的主人,除了洛克不做第二人想。打從洛克走進大廳,在座代表們莫不眼前一亮,他們萬萬想不到這個年方二十、又不像哥哥賽維長年統帥軍隊的小王子,穿起軍服居然也是英氣逼人,比起賽維毫不遜色。洛克以微笑回應所有跟他打招呼的代表後,羞赧中快步坐上自己座位。
即使外表力求鎮定,但洛克心理卻是緊張萬分,平常莊園會議他根本無需參加,政務方面有父親和哥哥負責打理,自己哪有見過這麼大的場面?之所以要裝做若無其事,一方面是不想讓各國代表看不起自己,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青梅竹馬的索菲亞公主也來了,得抓住這個機會好好表現,千萬不能在愛人面前丟臉。
索菲亞公主是諾亞莊園的代表,因為身為領主的父親久病在床,所以她這唯一的孩子便擔起治理莊園的重責大任,雖然諾亞是平原上規模最小的莊園,卻也在她的經營下治理的有聲有色。除了極為能幹外,她還精通文學與音樂,與藝術家和文學家時有切磋,許多當代知名人士都盛贊其才,加上出身名門,人又長的漂亮,可說是集優點於一身的天之驕子。
索菲亞和洛克從小便玩在一起,在雙方家長心中早就認定兩人是天作之合,不過礙於諾亞領主久病在床,而且兩人年紀尚輕,故遲遲沒能定下婚約。席斯恩爵士對索菲亞也是疼愛有加,願意把她當成親人般對待,但可以的話,他還是希望能成為真正的家人,讓索菲亞與洛克結為連理,一起努力奮鬥,同心協力把莊園治理的更好。
會議正式開始,由司儀緩緩唱讀會議流程。首先進行有關各國軍備議題,每個代表都得報告當下的兵力狀況,毫無隱私的公諸於世,目的是為了把軍事力量透明化,由席斯恩擔任正義的仲裁,務求彼此間和平發展,一旦違反了約定,伸出侵略或擴張的魔爪,就會像聖達格一樣慘遭南歐最強騎士團蹂躪。在軍備狀況報告完後,各國又針對經濟議題交換意見,會議程序依時程持續進行,除了曾敗給太陽莊園的聖達格代表、那個名叫休曼的刻薄之人,偶爾會發表些沒意義的話語外,整個會議的氣氛還算融洽。
洛克樣樣都不懂,打從會議開始至今全都插不上嘴,只得集中注意力聆聽結果,努力的吸收各方面知識。這幾年來他只幫忙修建過灌溉渠道,其他的事都由哥哥與父親代勞,他不懂,也沒有興趣了解,不知是否因為年紀尚輕,思想還不成熟,他總希望能快樂的在父兄的呵護下度日,最好還能娶索菲亞為妻,一生快活逍遙就好,行政和軍事都不拿手也無關緊要,至少要過的快樂,這是他長久以來奉為圭臬的信條。
想到這裏,他不自覺抬起頭來向索菲亞望去,沒想到索菲亞也正看著他,四目交接,羞得兩人趕緊轉移視線,臉上都泛起了微紅,這一幕全給休曼看在眼裡,心中狠狠唾棄這個沒出息的王子,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,定要好好羞辱洛克一番,好讓席斯恩在代表面前丟臉。過去兩個莊園曾經對戰,對於敗戰的恥辱聖達格一直耿耿於懷,雖然表面上仍和席斯恩密切合作,私下卻暗藏鬼胎,不斷於暗中擴展軍備,想要有朝一日取代席斯恩成為霸王。
休曼:席斯恩爵士,關於南普的開發計劃尚未決定人選,不如派小王子去吧!修水道這些雜事,我想不出還有誰比他擅長呢!
言下之意是洛克除了修築水道什麼也不會。席斯恩聽出休曼語帶譏諷,但卻故作欣喜的順水推舟,流暢的思緒瞬間反應,要讓劣勢在談笑間扭轉過來。
“ 洛克,你應該感謝休曼的賞識,開發南普的計劃要是成功,將可以提供三十萬人的糧食,實在是再重要不過的事了,比起有些莊園濫用稅收,全用在擴張軍備上要好的多!身為領主該以民生優先,上次水道工程你做的很好,我一直沒機會表揚,不如這樣吧!“
席斯恩站起身來,取下繫在腰際的短劍賜與洛克,這把劍的劍柄乃純金打造,劍鞘上還鑲嵌著十字形狀的藍寶,看起來極為耀眼大非凡物,與會代表被這突如其來的舉止感動,紛紛離開座位起身鼓掌,現場一片熱鬧相連,真心的祝福讓席斯恩爵士大感歡愉,延續這反攻的契機,他當然不肯輕易善罷甘休。
席斯恩:這聖十字短劍象徵我席恩斯至高無上的榮耀,現在我把它賜給你,希望你能再接再厲,不論何時何地,都要警惕自己不可懈怠,知道嗎?
在當時重武的社會裡,沒有什麼獎勵比獲頒領主配劍更值得榮耀,然而這一幕看在三個人眼中,卻是大不相同的三種滋味。
大哥賽維臉上忌妒的神色一閃即逝。
休曼被席恩斯言語所諷氣的說不出話來。
索菲亞含情脈脈的看著洛克,眼中流露出無限的欣慰歡愉。
席恩斯:五天後,我將正式宣佈繼承人選,屆時請各位還聚席斯恩!“
會議結束,代表們紛紛上前和洛克道賀,一方面恭喜他得到表揚,一方面則另有目的。長久以來,席斯恩領主之位一直未定,爵士寵愛小兒子洛克,哥哥賽維即使各方面能力優越,也曾立下不少汗馬功勞,卻從未得過如此殊榮。當席斯恩公開的表彰洛克,無疑是提前宣佈五天後的王位繼承,顯然是偏向洛克的成份居多。人的心意詭譎多變,用和善表情加以偽裝,更加看不清背後真意,代表們熱切的祝福,除了表示友善之外,更希望藉由這次印象打好以後關係,只不過洛克單純的思慮無法理解。
不善交際的他隨著父親向每位代表握手寒喧,不時用餘光尋覓索菲亞位置,難得可以見她一面,等會定要約她四處走走以訴相思,正當洛克漫不經心的敷衍著,他突然感到有人在暗中窺伺,目光如電,直覺的轉頭望去。
“奇怪?最近怎麼老覺得有人盯著我看?“
視線穿過了人群,與賽維的眼神短暫接觸,輕而冷淡,宛如野獸望著獵物的表情,不存在一絲一毫的情感。在今天公開賜劍的表揚之後,大家都認為席斯恩不可能將王位傳給賽維,不願浪費時間招呼,更加突顯他心中不圓滿的情緒。人性的現實,在這一刻,賽維可比誰還清楚,只見他頭也不回的往旁走去,推開大門黯然退出了會場。
走在幽黑寂靜的長廊上,每一步都讓賽維心如刀割,沒有人理會他,也沒人關心他的感受,唯一還肯無私陪身旁的,只有那被日光拉長的自己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