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列園

   『恭喜白鯨隊從準決賽中脫穎而出，代表奧圖市參加全國足球四強賽，這是本市首次有體育代表隊獲此殊榮，全城居民無不雀躍，希望在獲得分區冠軍後，他們能夠勇往直前捧回國家金盃 ! 』

運動酒吧裡燈光昏暗，但人氣與音量卻直線衝高，當新聞放送奧圖白鯨隊的高中小將們，在分區總冠軍賽踢進四球的精彩畫面，即使重播了很多次，還是引來不少歡呼與掌聲，讓黑夜冷卻下來的氣溫再度提升，民眾互相打氣祝賀不絕於耳，彷彿已經預見，十天後比賽即將捧回冠軍金盃，屆時將會舉辦盛大的遶街遊行，讓大家有機會能親眼目睹這些傑出的年輕人，在花車上奮力揮手的可愛模樣，想到就讓人熱血沸騰。

當大伙對著電視乾杯時，有個人的視線卻與眾人背道而馳，正默默擦拭著桌椅，低著頭不發一語。這個小伙子有著淡金色的頭髮，纖瘦卻精壯的身材，一雙踩著風火輪似的快腿線條十分發達，看上去就是運動高手的模樣，而他現在只是盡力扮演好自己在餐廳裏的角色，揮汗如雨清理著桌面，將興奮過頭的酒客們灑出的狼藉迅速恢復，臉上卻沒有一絲怨懟。

終究還是難掩興奮，男孩趁著角度適當的時候偷瞄了新聞畫面，看到奧圖白鯨隊當家11號黑面俠本日表演帽子戲法的進球片段，一股笑意衝上嘴角，手上動作瞬間緩慢下來。

『凱爾，凱爾，聽到了沒有 ? 六桌客人打翻了飲料，拿拖把去處理一下。』

酒吧老闆對著年輕人大聲嚷著，面對興奮過頭的群眾，他必須擠出比平常更大的氣力說話，不一會只覺得喉嚨乾澀疼痛，拿起杯子猛吞了幾口溫水。

凱爾 : 是的老闆，我立刻處理 !

巧妙的幾個閃身躲過人群，熙來攘往中穿梭速度不減反增，拿著抹布的凱爾動作嫻熟，跟電視上天神般降臨的11號黑面俠背影如出一轍。老闆認識他很久了，不過有個想法正好在奧圖白鯨隊拿下分區冠軍後才越發清晰，隨著新聞畫面變多，黑面俠出場機率也越高，讓人有更多機會可以將兩人的背影放在腦海裡相提並論。

老闆 : 凱爾，老闆我沒什麼長處，不過這輩子最厲害的就是記性，只要見過一次的客人絕不會忘記名字與長相，但這幾天以來我的腦海不斷產生錯覺，那個號稱奧圖高中所向無敵的球員黑面俠，背影居然與你近乎吻合，該不會你就是電視上那個11號 ?

凱爾 : 這怎麼可能啦？老闆不要開我玩笑了，奧圖高中是全市最有名的貴族學校，以我家的經濟狀況怎麼可能在那就學？我甚至為了賺錢休學兩年，老闆又不是不知道 !

老闆 : 抱歉抱歉，我沒有奚落你的意思，有一天當你不需要再為了債務奔波，記得還是要回學校念書才好，你媽媽這麼辛苦養育你，就是為了讓你有出人頭地的一天，現在這個社會啊，不讀書的人要出頭頗有難度，老闆是為你好…

凱爾 : 我知道了，感謝老闆的建議 ! 今天是發薪日，麻煩老闆給我現金好嗎 ? 如果先入帳再用提款卡領，我會被銀行扣手續費，即使只有幾塊錢，不必要的支出我還是想省下來。

老闆：好的，我去保險箱拿現金，你等我一下。

幾分鐘後，老闆再度回到了震耳欲聾的喧囂現場，七彩炫光的水晶球變幻著美麗顏色，他勉強從群眾中擠出一條縫來，除了右手的信封，左手還拿了個沉甸甸的紙袋。

『老闆娘請客，拿去吧 ! 』

凱爾接過袋子一看，居然是兩個高級料亭的鰻魚便當，他的眼睛立刻閃耀著光輝，那綻放希望、喜形於色的笑顏，讓老闆滿意的點了點頭。

凱爾 : 這是桃前屋最有名的蒲燒鰻魚飯，這便當很貴很貴耶 ! 沒有排隊一小時以上絕不可能買到，真的要送給我嗎 ?

老闆 : 瞧你那雙眼睛，笑到都瞇成一條線了 ! 今天本來要買給家人吃，但他們跑去河堤邊等待即將到來的煙火大會，算你運氣好 ! 因為你堅守崗位的責任感，讓你贏得今日小確幸，好康不是每天都有的，拿回去跟媽媽分享吧 !

凱爾 : 果然我媽說的沒錯，只要肯付出努力，上天總會看得見的 ! 今天是我人生有史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! 謝謝老闆，謝謝老闆 !

接過便當的凱爾，將現金信封跟便當一起打包，對著老闆鞠躬行禮後轉身跑開了，老闆揮手目送他離去，電視上剛好又出現謎樣的英雄人物背影，老闆看看黑面俠直線奔馳的身形，再看看漸行漸遠的凱爾模樣，他只覺得自己的眼鏡應該要換新了，這老花眼傷得厲害，居然會把默默無名的打工小弟與奧圖市11號英雄完美串聯，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事。

拿著鰻魚飯的凱爾不停狂奔，穿過了暗巷捷徑，越過木箱圍籬，熟練的來到坍塌一半的大樓入口。前幾年的一場地震，這個房子被政府歸納為危樓，房東急得跳腳，在產權發生問題前硬是想出對策，將這座鄰居早已撤離、卻還在歷史中掙扎喘息的房子，租給了走投無路的母子倆人牟取薄利；也許是上天註定，只求安身立命的母子經常積欠租金，貪圖薄利的無良房東不時咆嘯怒罵，每個人遷就於命運的安排，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，公不公平，人生不是誰能說得準的一帆風順。

穿過簡陋的玄關，爬上崩壞的樓梯，推開了鏽蝕的大門，等到的卻不是熟悉的笑顏。身穿黑西裝的惡人們再度出現，凱爾笑容由天堂雲端跌入了地獄深淵，救贖的繩子始終沒有出現，看到母親嘴角流下暗紅色的鮮血，他氣壞了，衝上前去要找對方理論。

凱爾 : 不是說好明天才付利息嗎 ? 為什麼今天要來家裏找碴？對女人動手，算什麼男子漢 !?

戴著墨鏡的平頭男子，傲慢的從板凳上站起身來，雙手插在口袋裡，朝著凱爾慢慢逼近。

飛快的抬起一腳，那熱辣辣的鞋跟正中凱爾胸膛，讓他筆直的飛了出去，連美味的鰻魚飯都灑滿客廳；媽媽看到心愛的孩子被打，掙脫嘍囉束縛奔向兒子身邊，當她將孩子抱在胸前，可憐的凱爾正緊皺眉頭痛苦喘息，跟媽媽同樣嘴角流下鮮血，留下了同樣悲慘的印記。

媽媽 : 沒事吧，凱爾？你少說兩句，拜託…

凱爾 : 說好明天才給錢，為什麼又來找麻煩？黑社會不是最講信用的嗎 ? 陶斯老大 ?

剛踹飛凱爾的男子，是名叫『陶斯』的黑幫工作者，早一步發紙袋中露出的現金信封，走過去將它拾起，沒打算回應凱爾咄咄逼人的提問。

『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小鬼．．．沒禮貌就算了，還常常不老實！』

陶斯用指甲撥弄著信封袋裏的現金，他身兼帳房工作已經數年，只要用指尖滑過，就能估算正確的現金數量，算完以後，將現金袋完美的藏於西裝外套夾層中，除了錢以外，還沒看過他對任何事情產生興趣。

陶斯 : 如果欠錢者都能按時繳交利息，我當然願意做個信守承諾之人，畢竟欺負孤兒寡母這種粗活有違我善良天性．．．上個月通融讓你遲繳一天，回去挨了我老闆一巴掌，這件事告訴我們什麼呢？同情弱者對你的生活或我的工作都沒幫助，還不如老實點按部就班比較好．．．錢我拿走了，感謝你沒讓我失望。

凱爾 : 不是全給 ! 我們也要留點生活費 !

陶斯看看地上，其中一個打翻的鰻魚飯散落地面，他冷笑了一聲，恢復了黑社會獨有的判官容顏。

『沒錢也學人家吃鰻魚飯，這世道還真是出人意料呢！我把你的生活費一起帶走，明天搞不好有人請你吃魚翅也說不定！哈哈。』

幾雙皮鞋的踢躂聲從倒地的凱爾面前經過，他痛到冷汗直流站不起來，只是緊握雙手咬緊牙根，連理智也給生活的壓力踏為碎片。空有志氣有什麼用？在絕對的力量面前，那種無計可施的尊嚴反而讓人自信掃地。媽媽不顧自己已然受傷，一跛一跛的先關上了大門，回過身來，再度將親愛的孩子給擁入懷中。

『你還好嗎 ? 身上有那裡痛嗎 ? 給媽媽看看。』

慈母拉起凱爾的瞬間，他嘴角的鮮血尚未凝固，又被流下的熱淚給重新濕潤。

凱爾 : 對不起，媽媽…讓你這麼擔心…我想我還是沒辦法達成對爸爸的承諾，沒辦法當一家之王，沒辦法讓妳溫飽，也沒辦法讓妳免於恐懼。

說到這裡凱爾越哭越大聲了，全身都因為忿忿不平而劇烈顫抖，一個才十幾歲的孩子要面對黑社會不講理的折騰，這一幕任誰看到都只能心碎，這個貧窮家庭的拼圖早不完美，而且還陷入褪色危機，像背離高山的泉水，隨著瀑布沖下山頭，永遠回不去那片青青草原的記憶。

媽媽 : 不要這麼說，孩子，你對這個家的付出媽媽都看在眼裡，要不是我身體不好，不然兩個人一起努力工作，一定很快能還清債務…

凱爾 : 我好恨…為什麼上天對我們這麼不公平，非得要把努力求生的人給踩在腳底…嗚嗚。

媽媽 : 凱爾，我的乖兒子，上天並非看不見你的努力，只是盡力給你考驗，希望讓你成為不同凡響的人物，在未來的某一天能叱吒風雲。為了表揚你的認真，媽媽為你準備一個驚喜，不要哭了，來看看喜不喜歡。

媽媽從抽屜裡拿出一頂白色帽子，帽子上繡了一個『KING』的字樣，溫柔的遞交到兒子手上。凱爾看的癡了，暫時忘記了煩憂，一時半刻竟感動的說不出話來。

媽媽 : 奧圖白鯨隊的英雄黑面俠，背號11號的你，這一頂你一直不敢戴上的榮耀，媽媽為它加上了一點巧思，將原本的號碼特製為英文『I』跟『N』，改成了英文的KING，這樣你以後就能光明正大戴出門了，喜不喜歡 ?

凱爾 : 我是KING嗎 ? 我真的．．．配得上這個稱號 ?

媽媽 : 那是當然的，不論是對爸爸的承諾，或者照顧媽媽的責任，甚至是你在白鯨隊的表現，你都足以享有這個稱號，在這個家裏，你就是理所當然的KING啊 !

單純的孩子，因為媽媽的肯定再次落下淚來，不過這次沒有隱含悲傷，而是高興到天堂的雲端吶喊，戴上帽子開心的擁抱母親。歷經了乖離的人生，凱爾的負面情緒總會在媽媽懷中融化，那種溫暖能讓人無所畏懼，產生熱情，賭上性命也要達成目標。

『我今天站在大賣場的電視牆前，把奧圖白鯨隊的比賽全看完了，黑面俠獨得三分的帽子戲法，讓媽媽邊看邊流眼淚，一路哭了九十分鐘，旁邊民眾還以為我有問題，哈哈。』

凱爾 : 抱歉媽媽，我會去請肯尼教練幫忙，看能否拿到比賽門票，要不工作人員的通關證也行，我想在總冠軍賽那天，讓媽媽坐在場邊看我比賽，這是我唯一能為妳做的。

媽媽 : 傻瓜，你為媽媽做的夠多了，千萬不要去麻煩教練，他為了保障你的獎學金付出很多心力，如果這次拿下全國冠軍，明年你就能獲得奧圖高中的全額補助，媽媽看電視轉播就好，教練是你的恩人，拜託不要造成他的困擾。

凱爾 : 我知道了，謝謝媽媽的提醒，還有一個鰻魚飯，我們一起吃好媽 ?

乖巧的凱爾讓媽媽趁熱先吃，自己把地面打掃的一塵不染，順手連地板都擦亮了。在酒吧打工雖然小費不多，但多虧那些常常破壞環境的人，讓凱爾有很多磨練機會，在打掃自家客廳時才能將專長發揮到淋漓盡致，看著媽媽滿意的笑容，凱爾突然覺得身上都不痛了，今晚的空氣有些許甜蜜，他不想獨佔，只願意跟最愛的家人分享。

幾小個時後，選在晨間兼差送報的凱爾已經出門，用跑步方式在舊城區內穿梭，跑上坡道，鑽入捷徑，像職業跑酷選手一樣，遇到重重阻礙卻能速度不減，別有一種怡然自得的樂趣。他喜歡在太陽出來前完成送報工作，因為此刻沒有繁忙的交通，沒有阻礙的行人，沒有飆高的氣溫，甚至工業街一整排物流倉庫前，那群白天見人就咬的惡犬也不會出現，這些裡由佔了夜行好處的一半，但為了更重要的另一半原因，他必須犧牲睡眠在這種時間出門，才不會與汲汲營利的狗仔記者在大街上不期而遇，把奧圖高中妄想掩蓋的天大秘密給挖掘出來。

跑跑停停，每天最後一段路程他總是特別小心，當來到奧圖高中停車場前，他特別在路燈下的長凳坐了一會，確定整條街上沒有好奇的鎂光燈閃爍才敢站起身來，握緊手中鑰匙，一口氣打開警衛室鐵門衝了進去，反鎖後立馬蹲下，觀看斜坡上可能出現的邪惡動靜。

『我看過監視器了，放心吧 ! 沒有記者在附近埋伏 ! 』

肯尼教練從停車場彼端走來，燈光在他身後慢慢變亮，指引出一條通往希望的康莊大道。

凱爾 : 教練早安 ! 您沒有多睡一會嗎 ?

教練 : 看起來沒有機會了，因為你今天提早了十分鐘來到學校，為了迎接奧圖高中最偉大的選手，我不敢稍有懈怠 ! 等等，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?  

凱爾 : 你說嘴角破皮啊 ? 沒問題的啦，不用擔心。

教練 : 又是陶斯那群混混幹的好事？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？

凱爾 : 沒事，這點小傷明天就好了，今天送報跑了二十公里熱身，狀況很好喔 ! 就算現在立刻舉行冠軍賽也沒問題。

肯尼教練推了一下鼻樑上的鏡框，極為感慨的摸摸凱爾的頭，堆滿苦笑，時間就這麼凝滯了幾秒，直到虧欠的眼神再次與凱爾正面交鋒。

『是教練對不起你，讓我們的大明星凱爾，每次上場都要帶著面部護具，每次練習都要提早五小時到場躲避記者，每次都要極力否認自己的身份…』

凱爾 : 說什麼啊教練？如果沒有您替我爭取權利，奧圖高中不會開出如此優渥的條件延攬我明年入學，如果陶斯那些欺壓我們的人算是惡魔，那教練肯定是天神派來的使者，雖然沒有翅膀，但卻是心腸最好的天使 !

教練 : 奧圖高中是本市升學率最高的學校，同時也是厲害的足球名門，但過去幾年卻連十六強都很難進入。理事們認同你的足球實力，但從其他高中輟學兩年也是事實，難免會讓升學派的長官疑惑，以致於遲遲無法成為奧圖高中的一員。好險校董挺你，答應了檯面下的交換條件，用全國冠軍換取明年正式學籍，教練我沒什麼功勞，充其量只是把鑽石遞交給珠寶商的礦工罷了，你是個優秀的孩子，未來的路還長，我衷心盼望你的成功，如果有什麼可以幫忙的，請你不要客氣儘管提出。

凱爾 : 眼下其實就有一件事情，希望教練可以幫忙！

教練 : 你是指借錢嗎？

凱爾 : 借錢？您說的是借錢嗎？哇哈哈，我有沒有聽錯！教練自己也窮得發光不是嗎？

教練 : 窮的發光是什麼意思？我跟你說過幾百次了，我是看好奧圖財團推出的退休樂活計畫，只要花一千五百萬買下一戶樂活村住宅，可終生享有海灣醫院的免費醫療，且能繼續在樂活村中工作賺錢，七十歲後甚至吃飯都免費，我才把原來的房子賣掉拿去當頭期款，你懂什麼 ?

凱爾 : 為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，七年來荒唐的省吃儉用，還睡在學校的停車場裏，差最後十萬湊不出來還大言不慚想借我錢，哈哈哈，我快笑死了教練！

教練 : 準決賽贏球至少有五萬獎金，理事會承諾要給我的，應該這兩天就會拿到！你這臭小子，以後就不要求我帶你去樂活村玩！如果不是借錢，你到底要我幫什麼忙？不准笑，快說！

奧圖高中獲得參加全國大賽的機會，距離總冠軍盃只有一步之遙，就算有機會獲得冠軍賽門票或現場通行證，在決戰到來前任何心願都不切實際，不該讓教練徒增煩惱才對，凱爾想起媽媽的叮嚀，不敢對恩重如山的教練造次，把湧到喉嚨的想法給吞了回去。

『沒事，我因為太早起床有點瘋言瘋語，請教練不要放在心上！目前沒有需要您協助的地方。』

『我昨晚幫你準備一個超大飯糰，剛剛已經微波，現在溫度正好，去吃早餐吧 ! 』

一個因為成績而發光的教練，一個因為才能而發光的選手，感情深厚的兩人併肩同往停車場的深處走去，在那小小的昏暗天地裏啃著飯糰，為五小時後舉行的足球訓練做好準備。在這M型化的社會架構下，貧窮的凱爾有著高聳入雲的志氣，只要當上職業選手，必然能實踐對父親的承諾，讓媽媽恢復衣食無缺的日子，他是這麼想的，吃飯糰的速度不由自主加快，想加速夢境實現的可能，就必須快點把足球拿到腳邊，揮汗如雨竭盡全力的練習，為了媽媽的笑容，他一點也不覺得辛苦。

在天色尚未全亮之前，一片人間最大的烏雲隨風飄至奧圖市中心，並在最華麗的五星級飯店前停下腳步；第一雙踏上迎賓紅毯的美麗雙足，是個短髮俏麗且身材纖瘦的女子，衣服上『SAVE ME！』字樣引人注目，卻與白色連身裙違和的扛著一把巨大鐮刀。後方下車的長者雖然稱不上帥氣，卻有種讓人不由深陷的魔力，那像是鎖鏈一樣的霸氣，會牢牢捆住任何試圖打量的目光，就連幫忙開門的禮仕人員都驚呆了，無法克制自我只能聚焦來人身上，卻又給震撼心靈的威武步步逼退，變成進退維谷的窘境，流下恐懼無措的冷汗。

『我說妳啊．．．女孩子家扛著這把鐮刀不覺得突兀嗎？安柏？』

衣服上有『SAVE ME！』字樣的安柏回過頭來，用口香糖吹出一個泡泡，波的一聲破裂，優雅的抿著嘴唇再次回收。

安柏 : 我覺得很酷啊，有什麼不妥嗎 ? 我可不像動不動就打爆汽車、或斷人筋骨的教官，至少我的心思還有在關注人間事物，可沒讓您丟臉，席茲老大 !

紅毯上的侍者僵直原地，像是被干擾的電波訊號般在腦中不斷產生雜音，早忘了標準的迎賓流程，眼神直挺挺的被奇妙力量引導，陷入如地毯般深紅的精神漩渦，轉呀轉的，已然來到地獄的盡頭，卻仍能十倍百倍的黏著深陷。

席茲 : 打個電話給教官，看他現在人在哪裡。

安柏 : 我建議打開電視找比較快！如果哪裡的核電廠爆了，水壩毀了，一定能在LIVE畫面中尋到他的英姿，哈哈 !

席茲 : 真沒正經，老大平常是這麼教妳的嗎 ? 先給侍者小費，妳趕快去辦理住宿吧！還有啊，把那把鐮刀收起來，這模樣是想嚇唬誰？

安柏 : 是是是，聽老大的準沒錯 !

一陣炫彩閃爍，巨大鐮刀在侍者面前像洩了氣的皮球萎縮變小，分子移動重組，瞬間變化成一本雪白色的書。侍者嚇得張大嘴巴，從冷豔安柏手中接過小費，俏麗短髮被旋轉門的冷氣拂動，香氣飄向跟在身後的老大身邊，那男人連衣袍飛舞都暗藏獨特氣質，隱含渾然天成的規律，就像被宇宙大智慧引導的結局，讓人類心頭為之一顫。

幾年的歲月過去，自從空飛庵慘劇發生至今，有人的天空黑了，有人的視野卻亮了。

當年那個由樹海中帶回教官，擄走可愛的機器人茉莉，最終又讓師父長眠於林葉扶疏的神木之下，為實現理想不惜犧牲夥伴的席茲再度出現，除了歲月賦予些微的樣貌改變外，其餘特質與當年並無二致；當這個現代霸王再度現身人世，除了證明人間苦難尚未結束，不幸被惡魔選中的奧圖市，也註定上演另一個無法挽回的悲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