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了三十五分鐘從家中直奔奧圖海灣醫院,十公里的辛勞讓凱爾汗如雨下,他坐在檢查室外的椅子上不停喘息,腦海中一片紛亂,想著各種悲慘的可能,眼淚忍不住就傾瀉而出。

 

『求求您了老天爺,千萬不能讓媽媽出事,我還要為她奪下全國冠軍,在奧圖高中復學,成為賺很多錢的職業選手來孝順她,拜託拜託!』

 

 

額頭貼著緊握的雙手,可憐的孩子此刻只能把命運交給上天,直到紅燈亮起,醫護人員將病床推出檢查室,他飛快的迎上前去;媽媽的雙眼用紗布包了起來,身上還接著點滴,不過連氧氣罩都沒有戴,看起來情況還算樂觀,也讓擔心過度的凱爾稍微緩了口氣。海灣醫院不愧是奧圖市最高級的醫療中心,那筆直長廊一路到底,進入至少可乘載二十人的寬闊電梯,直達樓上兩人住的病患房間,房內除了專屬的清潔人員外,還有貼心的防噪木板區隔兩位病友的生活起居,這麼好的環境讓凱爾非常滿意,卻又擔憂昂貴的醫藥費付不出來。

 

凱爾 : 請問醫生,我媽媽的狀況如何?

 

醫生 : 初步檢查眼睛流血部位僅是皮肉傷,已經替她縫合傷口,視力沒有受損,但因為壓迫神經暫時會有飛蚊現象,我將她雙眼先行包紮,你可以放心了。

 

凱爾 : 檢查出來有腦震盪嗎?

 

醫生 : 數值一切正常,沒有腦震盪現象,但抽血報告顯示病患貧血,且有長期營養不良現象,今天先替她注射了營養針,我們會再評估後續是否能正常進食,若無其他必要之檢查程序,預計一週內你母親便能出院。

 

凱爾 : 一週內嗎?那太好了!只是不曉得住院一週需要多少錢?

 

醫生 : 這種房型加上所有醫療費用,一週大約六萬元吧!如果用保險理賠是最快途徑,本院樓下就有附設各家保險公司櫃台,方便病人或家屬辦理理賠。

 

凱爾 : 六萬元嗎...謝謝醫師...

 

累了一整天,身心俱疲的凱爾靠在椅子上不發一語,透過窗外看去,那靠近海邊的摩天輪深夜依然綻放著優雅光芒,以逆時鐘方向對抗著地心引力,一圈一圈將人們的夢想帶上天堂,呼應周圍房舍與道路燈光,百萬夜景的美麗不過如此,卻對凱爾破碎的心情毫無幫助。

 

六萬元要買高檔奢侈品還有些困難,但對於窮苦人家而言,卻是救苦救難急於星火的資金,教練的五萬元還在身上,即便全數挪用也不夠支付醫療費用,空有凌雲壯志,但只怕在浮出水面前就已溺斃,溺斃在絕望的生活之下,沉入壓力刻劃的深深海溝。

 

凌晨又從醫院離開的凱爾,一樣繼續每天的送報行程,不堪成天操勞的虛無,在送完最後一份報紙後,頹然坐倒在公園前的長椅。晨曦暖洋洋的照耀著他,凱爾閉上眼睛思考人生下一步,就在此刻,一隻手冷不防的從後方勾住他的肩頸。

 

『吃早餐了嗎?凱爾小朋友?』

 

這隻手的主人是認識的,那套冰冷言語更讓人背脊發涼,凱爾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,回過頭來,赫然看到黑幫代理老大陶斯與眾家嘍囉出現身後。

 

凱爾 : 陶斯大哥,早安...

 

陶斯 : 怎麼了?一大早見到我跟見鬼似的?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嗎?

 

凱爾 : 我怎麼敢呢,陶斯大人?我只是送完早報有點疲倦,坐在這裡閉目養神而已,您先忙,我不打擾了。

 

 

陶斯伸出手來,一把抓住轉身離去的凱爾,那犀利眼神即便透過墨鏡也能十足感受。凱爾身上還帶著教練給的五萬元,深怕一不留神給陶斯發現,唯唯諾諾的模樣好不畏縮,明明這個月已付過款項,卻還是無法驕傲的抬頭挺胸。

 

陶斯:我說你啊...有認識喜歡賭博的人嗎?

 

凱爾:陶斯大哥別開玩笑了,我認識的都是市井小民,沒人擔得起這種嗜好,抱歉。

 

陶斯:你聽好了,凱爾,陶斯哥哥對於勤奮的小孩特別欣賞,所以報你一個好消息,三天後的全國總冠軍賽,預估由奧圖高中獲勝的機率高達99%,目前勝隊賠率是二點五倍,也許你也能幫自己賺點零用錢。

 

凱爾:我媽說不能賭博,不管是為了興趣或生活都不行,況且我也沒錢,您的好意我心領了。

 

陶斯:奧圖高中有黑面俠存在,是不可能會輸的...你說是嗎?

 

凱爾:嗯...或許吧,哈哈,他們是足球名門,又有全市居民幫忙集氣,應該會贏吧我想。

 

 

凱爾站在陶斯身邊,隱約感受到一股不妙的殺氣,對方表情嚴肅起來,就像是長駐陰間的無情惡鬼,不帶感情的鞭打任何自投羅網的靈魂。

 

你為何要一直逃避呢?我剛才的問題是...奧圖高中有你在,你覺得白鯨隊會輸嗎?

 

一股涼意從腳底直上心頭,陶斯冷冰冰的話語刺入腦中,凱爾只能手足無措的猛吞口水。

 

『哈,陶斯大哥你在說什麼?我完全聽不懂耶!白鯨隊...跟我有什麼關係?』

 

陶斯:哼哼,我當然知道跟你沒關係,開玩笑的...這個你留著吧,記得幫我轉交給需要的人。

 

他遞給凱爾一張名片,名片上寫著地下賭盤的簽賭方式與下單地點,陶斯瀟灑地走了,留下一身冷汗的凱爾,雙腿發軟坐倒在地,遲遲無法站起身來。

 

『剛才陶斯說賭盤的賠率為二點五倍,五萬的二點五倍是十二萬五,媽媽的醫藥費要六萬,扣掉教練的五萬存款還會有剩...』

 

陶斯說的沒錯,三天後的全國總冠軍賽即將在奧圖市立體育館舉行,由全國排名第一的奧圖高中,對上排名十七的哈維高中,只要黑面俠場上正常發揮,輸的機率微乎其微,甚至全國的運動網站報章媒體或體育頻道,九成以上都預測決賽將上演摧枯拉朽的大屠殺戲碼,最終由呼聲最高的白鯨隊奪下全國冠軍;最後的三天,一切結果終將定讞,所有冤屈都會洗刷,即便母親的叮嚀言猶在耳,但看著名片的凱爾卻出現疑惑,天使與魔鬼的交戰好不激烈;已能確定的答案,為何硬要將上天贈與的禮物拒於千里之外?凱爾心中有了定見,他認為這次不是冒險,並非違反良知,而是為了一家生計,不得已得付諸實踐的善意謊言。

 

 

『請問...未成年可以下注嗎?』

 

經歷幾十分鐘的內心掙扎,凱爾決定在去醫院探視媽媽前,先來到名片上所載的地址探詢,這裡出出入入的人還真不少,只要對著牆上黑色窗口輕敲幾下,服務人員伸出手來拿走下單賭金,只消幾秒鐘時間便奉上票券完成簽賭工作,凱爾在一旁觀察許久,仍搞不清楚其中的運作原理,幾次與把風之人對上眼後,他終於鼓起勇氣親自上前詢問,解決自己人生的燃眉之急。

 

櫃台:在回答這個蠢問題前,我先反問你,你覺得地下賭盤合法嗎?

 

凱爾:當然不是,如果合法幹嘛要稱作地下賭盤?

 

櫃台:那就對了!既然地下賭盤不受法律約束,那麼成年與否一點也不重要,只要有錢都歡迎。

 

凱爾: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,第一,假設三天後我真的贏了,我怎麼確認一定能拿到獎金?第二,我要用什麼方式來請領這些金額?第三,如果簽賭會留下紀錄,要是以後你們不小心洩漏資訊,會不會惹來警察登門拜訪?我可不想自找麻煩!

 

櫃台:第一,我們公司承攬該業務幾十年了,講究的就是一個信用,黑白兩道下注的不計其數,絕不可能賴帳斷了自我生路!第二,現在地下賭盤比你想像得更加厲害,我收了你的錢,會將你的票券代碼與金額一式兩份轉印在特殊收據上,雙方各留存一份,這張收據僅能透過加密機器辨識暗碼,當你出示票券便能核對存根內容換取賭金,但請切記本公司認票不認人,遺失概不負責!第三,票券上只有代碼跟金額,無須留存客戶姓名,就算本會被警察破獲也不會連累任何人,別杞人憂天!小兄弟,你今天要下多少?

櫃台的無理讓凱爾覺得不耐,但偏偏折服於金錢的誘惑之下,言詞羞辱比不上實際需求,他小心翼翼掏出口袋現金放上櫃檯,被對方伸手取回時,彷彿掉進深不見底的黑洞當中。

 

凱爾:我下五萬元,賭奧圖白鯨隊獲得冠軍!

 

 

暗巷的牆壁上傳來鳥鳴,拿到票券的凱爾抬起頭來,看看那築巢在冷氣下的雛鳥之家,裡頭幼子正激動地由媽媽嘴裡叼出蟲子,好餵飽自己貪婪的肚腸。母鳥餵完嘴裡的食物後,緊接著又開始下一場狩獵大戰,想到媽媽的恩德大過於天,就像那隻只管付出的母鳥一樣,握緊手中的彩券,他突然覺得心情愉悅起來,現下所有事情都往正確的方向走,多年來忍氣吞聲不算什麼,只消堅持三天,就能逆轉人生好好照料媽媽,並用全國冠軍金盃榮耀父親的在天之靈,他是這麼想的,不禁流露出得意微笑沉醉其中。

 

答應教練,送完今日早報即暫停所有打工的凱爾,接下來三天都在海灣醫院陪伴母親度過,雖然她的眼睛還是矇著紗布,身體虛弱也尚未復原,但知道兒子即將出席今晚的全國冠軍賽,身為母親除了驕傲還是驕傲,用暫時替代眼睛的雙手撫摸著凱爾的臉,拍拍他的頭,凱爾隱約看到紗布有些濕潤,心頭一酸,哽咽的依偎在媽媽懷中。

 

『凱爾,我的好兒子,媽媽以你為榮!』

 

凱爾: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,也是我人生有史以來,感覺離夢想最近的一次,這一切都是您賜予的恩惠,我沒有任何功勞,只能拚盡全力回報您的恩德。

 

母親:我想跟所有人說,奧圖高中那個神祕的11號隊長,技巧跟職業球員相比毫不遜色的英雄黑面俠,其實就是我的寶貝兒子,媽媽好想讓大家知道,你為了奧圖市的冠軍付出多少心力,但為了明年的復學還有保密協定,每次想到你的委屈及辛苦,我都好捨不得...

 

凱爾:別人的看法是什麼並不重要,但黑面俠會為親愛的媽媽全力迎戰,如果冠軍盃能讓您的身體恢復健康,今天晚上,我一定會為您帶回勝利!一定會!

 

母親:謝謝你,親愛的孩子,等媽媽繃帶拆掉後,我會把冠軍賽重播再看好多次,親眼見證你創造的奇蹟,還有你帶回來的全國總冠軍盃!加油!

 

凱爾:會的,謝謝媽媽!

 

 

心情又轉化愉悅的凱爾,踏著輕快步伐,全身充滿了能量,從醫院廊下一路蹦蹦跳跳地離開;教練幫他申請的市立體育館工作證還掛在頸子上,搖搖晃晃的好像在跟過去的苦難揮手告別,他臉上堆滿了笑容,不單是因為這幾天的睡眠充足,讓身體維持在前所未有的高檔狀態,更重要的是媽媽對他的鼓勵,就像雨後的和煦陽光,在慷慨激昂的立下誓言後,他終於可以心無旁鶩的前往比賽場館,用上天賜與自己的天賦踢開眼前障礙,迎來充滿希望的未來。牆上時鐘顯示目前時間為下午四點三十分,再過幾個小時,遠大夢想就將在夜空中如煙火般燦爛綻放。

凱爾:好!就是這樣!戰神凱爾要出動了,哈維高中今天會被黑面俠得幾分呢?敬請拭目以待!

 

海灣醫院的玻璃門打開,眼前一個方便迴車的圓環優美佇立,快步繞過正發出悲鳴的白色救護車,凱爾心中祈求車上之人平安無事,打開手掌,確認公車車資仍分毫不差的緊握著,嘴角揚起,興沖沖便往車站走去。路旁臨停了一些車輛正排放惱人廢氣,當凱爾沾沾自喜走過漆黑的廂型車旁,忽地車門打開,兩雙有力的手硬將他拉進車內,車門關起後連隔音也完美無瑕,車內的凱爾又驚又怒的咒罵,車外卻是一片寧靜,沒有挑起路人的注意力。

 

『住手!你們這是要幹嘛?』

 

車上坐滿了帶著墨鏡的黑衣人們,沾滿化學藥劑的手帕由後方摀住他的口鼻,還談不上掙扎,只幾秒鐘時間已然失去意識,任由廂型車狂妄的加速而去,消失在夕陽西下的無限美好之中。當奧圖市還沉溺於冠軍的美夢時,沒想到被厄運之神搶先一步,一刀劃破幾乎篤定的勝局,為世人憑添無限感慨。

 

 

命運時間來到晚間六點十分,距離總冠軍開幕還剩下一小時,聽到窸窣人聲從夢中驚醒的凱爾,發現被雙手反綁在椅背上,身邊有很多黑衣人來回走動,天色只差一點就完全變暗,與簡陋木屋中的漆黑連成一片,心急如焚的他突然暴怒大喊,震得門窗玻璃嗡嗡作響。

 

凱爾:你們是誰?為什麼要把我綁起來?快放開我!

 

話才說完,清脆的一個巴掌打掉他左邊臼齒,讓他痛得飆出眼淚,一陣暈眩滿頭金星;人群中走出一個男人,一把推開欺侮凱爾的手下,彎下腰來,面無表情端詳著無助的孩子。如果說這世界上有讓凱爾連死了都還印象深刻的人,必然會是善與惡的雙重極端,除了自己慈愛的媽媽外,他心中還有另一個人具備這種特質,與良善毫無關聯的傢伙,只會與邪惡汙穢永遠畫上等號。

 

 

『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小朋友呢?你們這些無禮之徒!』

 

矯情的黑幫代理老大陶斯對著屬下吆喝,聽起來雖是責備語氣,但卻又能夠不帶一絲情感的與受害者對望,凱爾眼中的火都快燒起來了,鮮紅由唇角流下,嘴裡滿是不甘心的血腥滋味。

 

凱爾:陶斯老大,你帶我來這裡幹嘛?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,可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!

 

陶斯: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?該不會是...要幫白鯨隊拿下全國冠軍?

 

凱爾聽到傻了,氣勢瞬間給陶斯壓了下去,沒想到堅守至最後一天的秘密,會被一個完全無關的黑道老大看出端倪。

 

凱爾:你在說什麼啊,陶斯老大?我跟白鯨隊會有什麼關係?我每天打工連看電視的時間都沒有,那些人我一個都沒見過,況且我對足球也沒興趣...

陶斯:那這個你怎麼解釋?

 

陶斯拿出手機,播放前幾天在警衛室外面埋伏的影片,凌晨時分與教練會面被高倍數鏡頭拍得一清二楚,那清晰的嘴型,就算沒練過唇語的人也能清楚了解彼此的對話內容。

 

凱爾:你怎麼會有這個影片?

 

陶斯:事到如今你也無需隱瞞,奧圖高中的11號黑面俠,原來真正的名字就叫做凱爾...當我知道真相時,我感動到雙手顫抖興奮異常,沒想到身為白鯨隊粉絲已足夠幸福,而那個傳說中從不露臉的英雄,原來還是我現實生活中的好朋友...小小世界真奇妙,緣分真是難解之謎,你說是嗎?

 

凱爾:陶斯大哥,既然你已經知道真相,我也就老實承認,但我有不能用真實身份為球隊出賽的苦衷,拜託你高抬貴手放我一馬,下個月一定加倍努力賺錢還你,要我做牛做馬都行!求求你,請務必讓我參加今晚的全國冠軍賽!我等了這麼久,好不容易盼到這個機會...

 

『我有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,你想先聽哪一個呢?』

 

凱爾:咦??什麼意思?

 

陶斯:那我先說好消息吧!從此時此刻起,你們家欠我的債務一筆勾銷,從今以後我不會找你麻煩,快意的過生活去吧。

 

凱爾:不用還錢??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?那壞消息呢?

 

陶斯:壞消息就是,我自己也有成立賭盤,要對所有下注的賭客負責,今天晚上你必須留在這裏,我不會讓你在冠軍賽亮相!

 

凱爾:不讓我去比賽?你瘋了嗎!!陶斯!你不是還鼓勵我去賺賭金,說什麼全市的人都下重注賭奧圖白鯨隊獲得全國冠軍,賠率是一比二點五?如果身為莊家,對可能的賠償感到壓力龐大,但地下賭盤不只一個吧?這樣好了.你把在你賭局裏下白鯨隊獲勝的資金,全數轉移到另一個賠率更高的賭盤去,放我去比賽,只要我拿下冠軍,你還可以賺取中間價差,是不是很棒的點子?你看,我都有替你著想耶!

 

陶斯:如果這些話是在前幾天聽到,我一定會非常高興,謝謝你總是這麼挺我,凱爾...

 

平常不曾在表情上投入太多心力的陶斯,那轉過身來、背對著房內昏暗微光的陰沉臉色,居然嘴角笑成彎彎的弦月形狀,凱爾感覺強烈的不安席捲心頭,好像輻射穿牆,爆炸震裂時空,把他努力武裝起來的氣勢完全給摧毀殆盡。

 

『但我今早想到更好的方法了,我把我賭局中下注白鯨隊獲勝的資金總共一億七千萬,全數轉移到另一個賠率更高的賭盤去,全數賭奧圖白鯨隊輸球,賠率是一比十三...』

難怪喜怒不形於色的陶斯會笑得如此燦爛,這應該是他生平絕無僅有最開心的記憶。

 

難怪公私分明的黑道執行者,會願意將凱爾家族的負債一筆勾消,天下確實沒有白吃的午餐。

 

 

 

凱爾:畜生!你們這幫豬狗不如的畜生!放我去比賽!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啊!!!

 

他突然不覺得痛了,硬挺很多黑衣人拳腳往身上胡亂招呼,拚盡全力也要擠到門邊,在挨了陶斯一拐後,被堅硬皮鞋再次踹飛撞牆,連累一旁的雙層木架毀滅崩塌,將所有鍋碗瓢盆全數砸在身上,連綁住他的椅子也一起斷裂成廢材。陶斯哈哈大笑,果然笑容才是屬於勝利者的絕佳裝備,他從來不給自己理由去同情弱者,更何況現在的情形更有藉口表現優越,因為比起凱爾的爛命,那一億七千萬的十三倍數字非同小可,就算現場拿來計算機,只怕位數也還不夠公佈答案。

 

小弟:老大,椅子壞了,要不要再把他綁起來?這次跟床綁在一起如何?

 

陶斯:你怎麼這麼無知呢?要不是托這個孩子的福,我們組織今晚就會因為付不出賭金而瓦解,千萬不可以對恩人動粗!剛剛從市區一路上來山頂,光開車都要耗上一個多小時,如果黑面俠身上總是充滿奇蹟,也許能在有限時間內回到球場也不一定!走了各位!去迎接我們的勝利吧!

 

 

在離開木屋前,陶斯回過頭來看了凱爾一眼,他正從一片狼藉中掙扎爬出,全身都受傷了,但在眼淚的模糊作用下,伴隨著悲慘的啜泣哭聲,好似繞著油燈飛舞不幸自燃的飛蛾,狼狽跌出了人生跑道,緊接墜入絕望的漆黑深淵。

 

 

『千萬不要埋怨我,凱爾!如果犧牲你能救贖我們所有人,換作是你站在我的立場,也必然會了解我的一番苦心,但陶斯哥不是無情之人,再報給你一條生路,也許你所受的委屈,能在皇家飯店的318號房裡,靠著跟魔神許願而獲得平反也說不定,就像我那失心瘋的老大一樣...』

 

陶斯笑著往外走去,沒幾分鐘時間,當全部車子消失在山路彼端時,那燈光也漸行漸遠,留下遺世獨立的孤寂山頭,還有被悲慘環繞的無辜孩子,伴隨微涼疾風上演著落俗劇情。凱爾知道現在不能哭泣,盡可能強壓內心彭湃,發足狂奔,只為了一點點僅存的希望。

 

『我一定要去比賽!一定要去!哇啊啊啊啊!跟你拚了!!!』

 

剩一小時不到冠軍賽就要開場,三小時內結局便會出爐,凱爾顧不得全身是傷,發瘋似的從邊坡直衝而下,為了爭取每分每秒的確實推進,無法選擇從一般平坦的道路出發。這場戰爭關係到自己的人生,媽媽的將來,教練的飯碗,還有全數對奧圖白鯨隊寄予厚望的市民們,每一道衝刺新增加的傷痕,都是男人對勝利的執著,以及對平順生活的渴望;他絕對不能輸,越是在心中高標準的要求自己,那眼淚就越不聽使喚,灑落在星光仙子翩翩起舞的夜晚,隨著分秒倒數,心臟的節奏卻越來越強,連聲音也越發清晰,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被命運打敗。

凱爾:媽媽等我,我現在就去把冠軍盃帶回來!

 

 

在群山環抱的層層美景中,大都會的夜景顯得更加明亮動人,車水馬龍,一道黃一道紅的車燈受到電腦控制,井然有序的正以時間消化人潮,讓每個下班的辛苦遊子都能平安回到溫暖的家。在凱爾混亂的腦袋裏,隱約憶起方才陶斯說過的片段,皇家飯店的318號房裡,要對著什麼樣的魔神許願才能獲得一切?他雖然沒有想法,但這段話已經轉換為內心文字,根深蒂固植入他的腦海,註定帶給他另一次失敗,並留下人生中最不可抹滅的記憶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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