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言率領著大軍,在幾小時後橫掃了別武班北方根據地,諷刺的是,當時解怨脈還在山上據點指導孩子們讀書寫字,沒想到遭遇奇襲,對手還是師出同門的高句麗士兵。當他趕回營地時,與密言的軍隊武力短兵相接,除掉嘍囉容易,但密言身邊有著恐怖力量的屏障,順勢解放幾個靈體,輕輕鬆鬆便將解怨脈打倒在地。

 

帶著密不透風的頭冠,解怨脈看不出來人樣貌,他唯一感到震驚的,是自己平常在戰場上能輕易取敵將首級的功夫,居然在初次見到的密言面前不堪一擊,這個人能在一夕之間爬到邊境統領的位置,他終於明白其中原因,有著驚人藝業卻不發一語的沉默,果然是哥哥會喜歡的將才性格。

 

密言走到兩個手下身邊,簡單的交代了幾句,這兩人朝白狼走來,手上鐵劍倒轉入鞘,卻是拿起十足沉重的繩索將倒地的眾人再綁上幾圈,眼神中不懷好意的嫌惡有如烈火,就算不明說,大伙也知道此番將是大難臨頭。

 

 

『聽我說啊,兄弟,其實我是

 

大鬍子到口的祕密才講一半,公怖真相的權利沒了,順著來人結實的一腳踹在臉上,跌落在牙齒拋飛深陷的厚厚白雪中。

 

『解怨脈聽判 ! 你擅自盜用兵糧送給女真異族,並指導他們攻擊與狩獵之法,怠忽職守,企圖與高句麗做對,密言大人已做出裁示,從今以後拔去官階,入獄服刑二十年,你服是不服 ?

 

解怨脈 : 我的命運隸屬於高句麗,我的魂魄只安居南方國土,我沒有背叛,不服 !

 

軍官 : 身為異族之子,會懷抱異心一點也不奇怪,高句麗沒有你這樣的子民,別往臉上貼金 ! 密言長官給你一個贖罪機會,只要供出女真殘黨的根據地,可減免你五年刑期。

 

解怨脈 : 錯了錯了我父親在世時常跟我說,生命沒有階級與貴賤之分,高句麗也好,異族也罷,每個人的性命都是頂天立地的獨特,那不是用對價便能交換的東西要我用人命換自由 ? 不如我把自己的性命貢獻出來,抵他們一世衣食無缺,你們覺得怎麼樣呢 ?

 

軍官 : 放肆 ! 你這個被拔官的蠻族賤民,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!

 

被激怒的軍官用馬鞭狠狠揮打解怨脈,打出他身上的深深血痕,以及內心無比痛苦的回憶傷痛,突然間軍官的手揮不動了,密言一把由後方抓住鞭子制止了他,走向前來,一腳將解怨脈踢倒在白雪中沉溺,寒冷包裹著委屈,傷口隱隱作痛似乎緩和了一些,解怨脈瞥見神秘的長官正和屬下交頭接耳的吩咐,肯定還有更大的陰謀等待發生。

 

『密言長官交代,解怨脈與大鬍子兩人通敵叛國,直接處以狼噬極刑 !

大鬍子 : 不可以 ! 我要求見大將軍江林,他必然不會這樣對我 !

 

幾名士兵湧了上來,對還有力氣說話的大鬍子又是一陣狂毆,直到他口吐鮮血,意識模糊再無法說出隻字片語,兩人被帶往一顆粗壯松樹下,用泡過水的麻繩層層綑綁,麻繩泡過水質地變得堅硬,加上北方酷寒不一會便會結冰,根本不可能有掙脫機會,夕陽西下,那些只會對著月亮嚎叫的恐怖生物便將群聚起來,一次又一次往敵人身上招呼,直到咬斷他們的頸項、為這慘白世界添上淒涼的鮮血紅花為止。

 

密言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,都在遠方望著,都在那與全世界只有一條縫隙相接的頭盔後躲著,睥睨嘲笑有著卑鄙身世的異族弟弟,終於有一天毀在自己手上,過去這段不堪的往事才得以抹殺,畫下令人滿意的句點。

 

 

夜色降臨時,凶狠的狼王率先站上高崗,對上了人類的白狼,牠可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。

 

大鬍子 : 怎麼辦 ? 這些畜生都殺到眼前了,我割了一個時辰的繩子卻還沒斷 ?

 

解怨脈 : 盡最大努力去做吧 ! 如果這是生命最後一刻,我也會陪你走完 !

 

大鬍子 : 我在努力了 ! 我在努力了 !

 

割斷一半麻繩的石塊經摩擦生出高熱,但那樣的鋒利,卻不如野外歷練多年的恐怖尖牙。狼群發動群攻朝兩人進攻,只剩雙腳可用的解怨脈努力往狼群臉上招呼,那怕是多撐一秒也好,也是離燦爛的晨曦又更近一步。

 

『我不行了 !

 

『撐下去 ! 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使命 !

 

踢走了一個,又補上另一個,這跟戰場上性命互搏的情節十分類似,解怨脈腦海裡閃過無數畫面,當年那個面對高句麗大軍痛哭失聲、親手了結愛馬性命的孩子,被別武班大將軍江文植收養後,在哥哥的霸凌下隨時間成長茁壯,以白狼之姿揚名北疆,後來戰場上遇到被施以奇術的農民而痛下殺手,害得一群女真孩童失去雙親,胼手胝足躲在山頂上過著沒有希望的日子,而自己的同情換來拔官屈辱,最終落得曝屍荒野的下場。

 

想到這裡,他不知道哪裡生出力氣,一腳踢斷逼近的野狼尖牙,在雪地上灑遍斑斑血跡。

 

解怨脈 : 我不恨自己終究難逃一死的宿命,但絕對不能是今天 ! 如果沒能通知德春快點離開,我的死連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!

 

打起精神奮戰不懈,一刻鐘後大鬍子終於割斷了麻繩,救了解怨脈,驅走了野狼,但代價是付出自己的性命。他的眼睛被冰雪凍結闔不起來,忠心無法得到讚揚,在失去性命的霎那,眼中逐漸模糊了意識,除了啃咬自己的野獸以外,腦海停格在江林委託他接下內應任務的那天,虧他還以為得到了人生最精彩的委託,卻沒想到最終會在黑夜裡葬生邊境。

 

『謝謝你我的好兄弟,我們倆一起去完成最後任務吧趁著天還沒亮,真正的黑暗還沒降臨前,讓孩子們早一步離開

 

氣喘吁吁的解怨脈,用樹枝做成的簡易架子載著好友屍體,沉重的拉扯,在荒涼冰原上緩步前進。距離密言出兵的黎明還有幾個時辰,儘管體力透支,全身血液幾乎流乾,他還是堅定信念朝山頂挺進,當最後一分力量在到達山頂時放盡,他跪在原本嬉戲燦笑的孩子面前,害怕的哭聲震撼秘林人間,德春回過頭來,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。

 

遠方地平線出現一絲白華,黑夜的沉默最終被黎明打散,解怨脈眼神因為看到德春而溫暖起來,伸出手來用力抓住她,鮮血幾乎染紅身上每一寸衣服,德春害怕極了,要解怨脈到屋子裡休息靜養,卻被他堅毅的言語給拒於門外。

 

『從現在開始,仔細聽好了請大家拚盡力氣走上二十里路,需由妳來負責,幫孩子們躲藏好。』

 

德春 : 你的傷究竟是怎麼回事 ?

 

解怨脈 : 沒空解釋了,現在立刻收拾行李出發,晚了就來不及了 !

 

德春 : 為什麼這麼匆忙 ?

 

解怨脈 : 我把兵糧轉讓給你們的秘密被發現了,密言親率大軍突擊我的據點,殺光了所有士兵我沒有能力保護你們了,快走吧 ! 黎明後此地即將變成生靈塗炭的修羅戰場

 

德春還無法理解全部真相,但聽到將危及兄弟姊妹的性命時,立刻照著解怨脈的想法做了,收拾細軟,把這孓然一身的荒野木屋二次整理,吩咐年紀較長的孩子帶隊下山,自己卻堅決留在解怨脈身邊不肯離去。在陽光灑滿冰原的同時,密林間竄出一支二十人的軍隊,解怨脈恍惚的眼神瞧見了,下意識握上劍柄,對著德春深情款款的望著。

 

『我的性命註定保不住了,剩下的功用,只能幫你們拖延軍隊追趕的時間走吧,不要再等了

 

德春 : 如果對救命恩人都能冷眼相待,那世上還有什麼情感是真的呢 ? 不行,我不能放你獨自面對,我要留下來陪你 !

 

解怨脈 : 快去保護孩子們 ! 快走 !!!

 

被解怨脈斥喝的德春不知所措,只能轉過身去準備離開,忽然間解怨脈拉住她的手,不停細語呢喃請她稍等,從懷中掏出白狼圍巾,那個曾經純白的毛色,已經被自己鮮血染紅,而且在北風中凝結僵硬。當圍巾套上德春頸部,一股暖流從肩頸直達心頭,但她的眼睛卻無法克制悲傷流下淚水,曾經放開的回憶又糾結在一塊,讓德春的信念不由自主地動搖。

解怨脈 : 對不起對不起

 

她忽然什麼都明白了,不甘心且狼狽的哭著,全身都伴隨劇烈地顫抖;解怨脈就是殺死父母的兇手白狼,卻又代替了父母救她性命,她抱著恩人不發一語的落淚,哽咽中不知道該感激還是埋怨,隨著鐵蹄聲漸近,最終還是不敵解怨脈的請託,背起行囊追趕已經出發許久的行列。

 

解怨脈站在雪地中,一如往常的緊握雙劍,任由二十名士兵將他團團包圍,那畫面讓他想起過往的無數次征戰,在白雪紛飛的北方國境斬殺契丹與女真的戰士,他從來沒有畏懼過,但今天的情勢明顯不同,身負重傷的他能否爭取孩子們逃脫的時間是個關鍵,但最大問題不是這個,而是他自從被江文植收養以來,曾經因為胡人的身份遭同袍質疑,卻從未與高句麗的同胞刀劍相向。

 

密言騎在馬上,由後方陣列俯瞰而下,那漆黑一片的頭盔隙縫看不出表情,卻能感受到那如虎似狼的狂妄鬥志,正在醞釀一波凶險至極的殺戮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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